为广袤的夜空布下神秘的棋局丨何新乐
长眠于此的……
长眠于此的是我昨夜的梦 一个遇到晨光消融的黑夜幽灵 仿佛从未在世间存在过 只在我脑海留下些许痕迹 如同退潮后沙滩将海水归还 为此,我纪念它,为了同样纪念 一首只在火焰中炙热的诗 某个午后让人慵懒的阳光 和那些曾经鲜活如玫瑰 如今凋零的岁月 这些是与昨夜的梦,一样的梦 被埋在了时间的墓穴中 陪伴它们的是更深的遗忘 和更深的夜色,你看 它们是我心中秘密花园里 那些自开自败尚未命名的花
千分之一
(黑塞说人体内有千百个 不同的灵魂,此诗写给其中一个)
你不曾向我提及昨夜的梦 只淡淡地说,你很疲惫 窗外的飞鸟已在晨光中鸣叫 它们就如此活着 翅膀之下未曾有深渊
可你却陷于对生活的怀疑 陷于孤独、失眠、无意义的 漩涡。陷于蜘蛛网 你说饥饿的蜘蛛已等你多时 正拨动渴望的琴弦,向你走来
更多时候你察觉到自己 是无处可逃 陷于我体内牢笼的千分之一
你是所有我中最沉默的一个 我因你的存在 更多被拉向黑夜的一侧 但我需要你,我不会释放你
落日记
我已经见过许多次的落日了 摇摇欲坠挂在城市的上空 或者,落日已经见过许多次的我了 摇摇欲坠挂在,生命的脐带上 接下来就是天黑了
落日本身不会有天黑 接下来就是荒凉了 一个人走离人群逐渐消失
谁在用一己之力对抗着永恒? 我把我和落日写进一首诗里
假想的草原
“牧羊人赶着疲惫的羊群走进夜色 月亮顺势跌落进湖泊 草原上的草私传寂寥星辰的秘密 一些人爱上了风,就选择住进风里……”
这是一个心怀沙漠之人假想的草原 他积聚起一些梦做成云朵的形状 还需一些霞光,从他暗淡的心中支取 他将绵延的时间涂抹成巨大的苍穹 用它映衬草原代代的枯荣
最后,他精疲力竭,犹如雨夜的乞丐 尖锐的噪音不断将他拖回现实 拖回黑白相间的迷宫。草原上空无一人 只有一条冷漠的河,顺着悲欢往下流 隐秘的事
白日疲惫的光追到灰色界线处便停了下来 它也惧怕被另一侧的梦境无常地戏谑 一损它往日不可冒犯的威严 几只沉默的梅花鹿从光撤离的山坳处走来 取下各自身上的斑点 为广袤的夜空布下神秘的棋局 在逐渐加深的夜色中一些隐秘的事正在发生 譬如一个坐在小舟里的人 沿着意识河流平静驶向深邃的海 他已厌倦同样以河流为隐喻的时间 厌倦铁匠铺里星火般转瞬即逝的快乐 他向往夜梦、神秘、永恒,甚至向往虚无 他把沉重的躯体、火柴、黄金留下,只身逃离 身处梦与非梦之境域,仿佛樱花落满地
远山下
我站在窗口看远山 远山像几只黑猫静卧在眼前 它们天生沉默又极富耐心 等待着我先放弃,想象 我的眼睛开始追逐山下蝴蝶 追逐微风吹拂的柳枝清澈溪水 我裹着春日而春日阳光灿烂 在我身上洒下光芒万道
我这一生都在赶往我的目光所及处 想象着那里有我的一切满足一切幸福 直到最后我才看清那荒野中 只等着一个衰老空洞的我
醒来
世界醒来得恰到好处 昨夜的梦有了奔逃的出口 犹如伏在身上一群乌鸦四散 我回来了,在光中站立
披上那件入睡前织就的衣裳 绣有我的名字和我的过往 千百个我叠加在同一具肉身上 我的动作因此有些迟缓
我听见窗外呼啸而过的年华 我看见房间内站满时间的哨兵 墙上的钟表用指针打造镣铐
一圈一圈,它们如此富有耐心 又像是在施展某种致幻术 让我延续着昨日还在的错觉
白昼某一刻
用金黄色画出太阳再用浅黄 铺满整个白昼,寥寥几笔勾勒 微斜的柳枝,用它固定住风
在柳树旁画一条静止的河流 让几朵寂寞的云悬浮空中 这一刻无疑发生了一些事 画不出,就画几张诧异的脸
再画些人散落在白昼其他角落 不用细画灵魂,随意涂抹即可 远处的山就落在纸的边缘 作为背景,它们荒芜也无妨
最后在画纸背面涂上浓厚的黑
让它渗透成,此刻白昼的阴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