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桥遐想(老木)
说起断桥,便想了到西湖;西湖断桥,那是西湖十景之一,久远的历史从断桥上走过,牵着一段神奇,携来美好姻缘。 其实,西湖断桥并未真正断过,古人的一副对联明晰地告白了这一事实:“断桥桥不断,残雪雪未残。”断桥之所以得了这样一个虚拟的名字,是因为它给了人们一个虚拟的感觉。相传,古断桥上有一座门楼,下有间,上有檐,每逢雪后,门檐上便披上了一层雪,而门檐下的桥上却没有雪,远远望去,漫天洁白中,只有门檐下的那段桥上没有雪,仿佛断了一般。这名字便由此被叫了起来,延续于民间,一代代传承,不曾断过。而断桥呢,为自己有了这样一种神奇的经历,年复一年期待着雪的降临,如此的期待,如此的演绎,桥与雪便结了缘,便生了“恋情”,“恋”出了默契,“恋”出了约定,迎来春,伴过夏,送走秋,当冬的礼物如约而至时,桥便为雪送上了真诚的回报:唯有披雪后,才会在遥望中“玩笑”那么一回;雪消了,那遥望中的“玩笑”也随之而去了。西湖的断桥,因雪而断,真的成了恋雪的桥,成了天造的神奇。桥头上有一座碑亭,亭中一面石碑铭刻着桥与雪的默契——断桥残雪。走过不曾断了的断桥,那疑惑在碑亭前找到了答案。 不知从何时起,断桥又演绎出了一段人间的恋情——断桥送伞。那是一段民间的传说,为“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填补了一份迷人的浪漫。相传,白蛇精白素贞化作人身后,在西湖药店里邂逅了店主许仙,两人同船避雨,一见钟情,断桥送伞,遂结为伉俪。是不期而遇的雨醒了情郎的痴,是一把挡雨的油纸伞传递了一份难了的情,是那份难了的情俘获了一颗不甘寂寞的芳心;送伞,传情,示爱,在雨中化作了一段美好姻缘。断桥便从此与伞结了缘,成了送伞的桥,传情的桥。 断桥,如今的它,演化成了一座独孔的长桥,好似一条平伸的玉带,更像是一道有孔的长堤。这样的“堤”没有苏堤、白堤的文人背景,却绝不亚于苏堤、白堤的魅力。苏堤、白堤串起了西湖的美景,而这断桥仿佛美景中那一束抢眼的花,千百年来,恒世不凋,幽香漫漫,招引着各色游人,如蜂如蝶,嗡嗡嘤嘤,流连断桥,流过断桥,回眸断桥,拥着这束花,不舍离开,成了又一方景致,成了断桥独有的自豪:那些不谙世事的孩子,他们不懂什么是情爱,也不明白他们的监护人为什么会把他们领上这毫无秀色的断桥,他们只是凑热闹的一群,穿梭在人缝间,在断桥上跑着,喊着,叫着,永远不知疲倦;那些鬓发皆白的老者,或独行,或携伴儿,踱着方步在这样的桥上,他们已经没有了当年追求异性的激情,只是默默地走着,默默地寻找着一种感觉,想弄清楚这桥和那样的一段浪漫故事为什么会搅在一块儿;而更多的年少者们,或携着情侣,或三五结伙,于桥上漫步,细语,痴迷,仿佛自己也送了一回“伞”,也喜获了一回“艳遇”……西湖有十景,多为“悦目”,没有哪一景会如这断桥一般,有如此“赏心”的魅力。 西湖断桥,就是一座有故事的桥,牵着两湖的手,连着情侣的心;于是,便成了牵手的桥、连心的桥。它的初心也许没有想到会叫“断桥”,更没有想到竟成了美好姻缘的“见证”,却从未忘记过自己的灵魂,仿佛一本史籍,讲述它的初来常驻,简述它的人文情怀,安卧西湖怀里,点缀西湖品相,丰盈西湖故事,悠悠岁月,娓娓诉说,它成了载体,托付不老心灵,氤氲出绵绵的甜情蜜意,让先人沉醉,令后辈神往。 汤汤西湖,得了断桥的恩爱,也便多了一段浪漫,多了一个印记。 一首叫《断章》的小诗,随着一个“断”字愀然浮上心头:“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断桥啊,我想告诉你:你就是那样一首满含断意的小诗,描绘着一幅不断的梦境。那样的“章”,怎能断得了?这样的桥,又如何断得了呢?桥不断,心相吸,情相牵。 ………… 徜徉在西湖断桥上,感受着它的神奇与浪漫,不禁想到了另一座“断桥”。在距西湖断桥千多公里之外,有一座名副其实的“断桥”——鸭绿江断桥。一条跨界的江——鸭绿江,不知流淌了多少岁月,依然滚滚滔滔,清澈碧透;一座跨界的桥——鸭绿江桥,带着强盗的狰狞与冷漠,霸道地牵拉着两片土地。百多年前,一伙侵略者为盗贼之心驱使,建造了这座桥;从此,无尽的宝藏碾压过它的躯体,被源源运往倭国。那时,它没有断过,却早该断了。70多年前,它归属了那条江与两岸土地的主人,成了朋友间往来的纽带。那时,它不该断,却实实在在地断了。这就是鸭绿江桥的身世:百岁之桥,百年屹立,历经百年风云,见证百年沧桑。走上鸭绿江断桥,面对这矍铄之躯,心里顿生一种复杂的感觉,是屈辱吗?是憎恨吗?抚摸一根根灰色的钢梁,那冰冷的身躯上还残留着累累伤痕;凝视颗颗铆钉,虽仍坚固如初,却无法让桥身完好无损。不该断了的时候,它断了,不是天灾,而是人祸!一伙强盗建了桥,是觊觎;又一伙强盗断了桥,是惧怕。世上的强盗就是这般地为所欲为,却又胆怯得无以复加!站在断桥的断裂处,心仿佛在撕裂:没有爆炸的**立在断桥的桥头,似黑色的幽灵。累累弹痕描绘着断桥的非凡经历,扭曲的钢梁诉说着断桥的深深痛楚。冰冷的钢梁,残破的身躯,陪伴着身下的江水——那是断桥垂下的泪。 鸭绿江断桥永远记住了那个“被断”的日子——1951年11月8日,也永远明白了自身存在的意义——揭露霸凌,铭记屈辱,昭示罹难。 ………… 西湖断桥,不啻是一个故事,描绘着历史的久远,述说着人间的真情,渲染着民族的文明。 鸭绿江断桥,俨然一座坚碑,记录着历史的真实,控诉着盗贼的罪恶,警示着**的珍重。 不一样的身世,不一样的命运;两座断桥,遥距千里,默然相望,在虚拟与真实间,凝成了一种呼应:美好,就在向往中,就在拼争里。 (责任编辑:副主编) |